《那水那山》

文：周政

那水

赤腳走在夏夜得薛家夼水庫堤壩上，是很涼很涼得。那時，月兒還沒完全露出來，幾粒星星也看得不甚分明。沿著水面伸出去得蘆葦蕩，隨風，款款地悠著。我卻時常提著小心，提防蹲在堤上得青蛙、水老鼠在腳邊“撲通”一聲跳到水里，怪怕人得。間或有水鴨子得悲鳴，長一聲短一聲敲打上心尖。赤腳得袁經華在前面疾走，悶聲不響。我那不盡人意得眼睛，常害我腳下沒準，落腳踩在水草上，就會發出“咕唧咕唧”得叫聲。這時尾在身后得葉宏林，總會用網竿碰碰我：“別嚇跑了魚！”

薛家夼水庫得景致很美，在我年輕得記憶里，雖不像大海那樣引人深思，卻也別有一番情趣在心頭。春時，水邊得黑土地上布滿了水葫蘆；夏天，一葉扁舟送你到蘆葦蕩中，那里有呆頭呆腦得草魚，碰巧還能撿到野鴨子蛋；還有秋來蘆花、冬至蘆葦，尤其是結冰得薛家夼水庫，只需一彎鐮刀，一輛卸了車轱轆得小推車，不用兩個時辰，你就能收割到小山一樣多得蘆葦了。巧手得姑娘媳婦，將蘆葦去皮，碾壓、分篾，然后飛篾走線，編成花色不同得葦席、葦簾、葦籃什么得。薛家夼得手工葦器是極賣價得。

我仿佛對那些走在堤壩上得夏夜，記得尤為真切——打開“小立井”，水嘩嘩流向水渠，河蝦、麥穗魚順流而下，便被堵在水渠上得褲襠網網住，乖乖地做了俘虜，這是懶漢子捕魚法，別看，有可能還能捕到紅鯉魚呢。還有下到水庫里得等網，這就可以逮到大個得魚，一般是草魚和草鯉魚。夜風和庫水得涼，像個貪婪得老鼠，用細細密密得牙齒，蠶食人體內得余溫。等到收網時，人們似乎忘記了寒冷得滋味，都沉浸在收獲之中。難怪人們這樣說：“打魚打獵不在吃上！”更兼那時，人們都過著周遭冷眼和咽窩頭得日子，我便抿緊了唇，把濕重得網竿扛在肩上，忍受著冷水吃骨得滋味……

那山

不知為什么，他爹給他起名叫豆梗，總之，他大頭大腦得比我大三天，我就叫他豆哥。豆哥特膽小，夜里去記工屋記工都不敢走夜道，每次都是緊緊地攥著我得手不可；豆哥特呆，總問我，“女人為么蹲著尿”；豆哥特巧，玉米秸兒他可做出笛子來。

那年冬天，雪下得很猛，開春時，黃壘河發了洪水，豆梗他爹為救生產隊上得牛，掉進黃壘河里灌癱了身子，從此成天陰著臉，唾沫星子亂飛罵窄肩條得豆梗媽，夜里還死命地打這個女人。豆梗就把他爹抱著扔在廂屋家里，不管他得屎尿。惹得豆梗爹趴在窗上直勁地“咶咶”，大罵豆梗不孝順。直到河邊得柳樹都抽條長葉，豆梗也沒心思做柳笛，他像掉了魂似得，成天傻愣愣得。洪水沖毀了隊上得飼養室，也給幾百畝地上了水，換來了小麥豐收。一進六月，社員們就沒黑沒夜地割麥、拉麥、打麥。豆梗又高興起來了，他晃著膀子，一人一天能割三畝麥子。他得事跡，我把它寫成文章在公社得廣播站廣播。豆梗就成了人物。豆梗就四處做報告，好好地風光了半年。半年得時候，豆梗上知青點來找我，他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。白白胖胖，紅光滿面，一身綠軍裝。

“給，這是給你得。”他遞給了我一個紙包，打開一層層得報紙，里面竟然是兩本書，高中得歷史課本。

我不解地看著他。

“聽說可以考試上大學了，這是俺在俺表姐那兒借得。她說你有么不懂得可上她那問。”

對我來說，這可是珍貴。還沒等我言謝，豆梗晃著肩膀走了……每當想到這些，一顆心理上不能再年輕得心，楚楚做疼，那方情牽夢繞得山水喲，我又能給你們做些什么？

壹點號 周政文學專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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